第二百三十五章 人在边缘

  影片《东宫西宫》,是王小波的全集当中,唯一收录的一部剧本。

  这部由张原执导的同性恋题材的电影,和张原导演向来的癖好一样,又一次把镜头对准了当代中国社会的边缘人和地下文化。不出意外的,这部影片的下场,和张原其他的作品一样,再次遭到了有关部门的禁映。

  刚刚过去的1998年2月底,有关部门才发布解禁令,恢复了张原参加国内影视片单位,摄制影视作品的资格。

  冤枉吗?

  说冤也冤,艺术毕竟是一种个人行为,我们可以借用任何的形式,表达任何的内容,这无可非议。

  说不冤也不冤,艺术可以是孤芳自赏的行为,艺术品却不是。如果你写一本书,只是在家里自己看,自娱自乐。无论你写的多黄多暴力,那没人管你。

  但是艺术家的艺术品,一旦要推向市场卖钱,那对不起,市场,总是要有管理员的。

  如果有人叫嚣管理员不懂得艺术,没资格禁止艺术品进入市场。那么苏联前领导人赫鲁晓夫,会这样回敬你的。

  赫鲁晓夫曾骂过一个画家:“你吃的是人民的血汗钱,拉出来的却是狗屎!”

  画家反唇相讥赫鲁晓夫:“你根本就不懂得艺术,你是外行,是美学领域的文盲。”

  赫鲁晓夫听了,他没有暴跳如雷,却意味深长的说道:“以前,当我是一个工人的时候,你可以说我不懂;当我是一个车间主任的时候,你也可以说我不懂;但是现在,我是苏共中央第一书记,我就懂。”

  很多人拿这个段子,讽刺赫鲁晓夫,以及他背后的那个政权,对艺术和艺术家的束缚和桎梏。

  孟星魂看出的是别的一重意思:这个市场是我开的,规矩当然是由我来定。你爱来不来,有本事,到外面摆地摊去,没人管你。

  凡是在国内被禁映的电影,大多数都会得到外国佬们的青睐,发一大堆乡镇企业奖给它,省优部优的也不少。其中,也不乏一些导演的精心之作,经典之作。但是,你拍出来的艺术品,是献给自己的同胞们看的吗?

  导演张原在解禁之后,拍了一系列电影,再也没有被禁映过。

  他复出之后的第一部电影是《过年回家》,在1999年的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,获得了最佳导演奖。

  这是中国内地导演,首次获得该奖项。

  在这一届的威尼斯电影节上,同样来自中国的影片,张一谋导演的《一个都不能少》,获得了最佳影片奖——金狮奖。

  主演《过年回家》的,就是孟星魂的女王,李兵冰。

  潜历史的2000年,她凭借在此片中的精彩表演,拿下了第13届腥家坡国际电影节“最佳女主角”奖项,这是她演艺生涯获得的第一个殊荣。

  虽然只是姜闻孟星魂他们这帮臭嘴大嘴,经常埋汰的乡镇企业奖,但毕竟孟星魂当年许下的豪言壮语,总算是实现了一半,拿下一个地市级影后。

  影帝影后的成色不同,金鸡百花,金像金马,我们可以说是国家级,戛纳柏林威尼斯加上米国金像奖,那就是国际级。至于地市级、县乡级、村办民办的,那就多了去了。

  即便如此,李兵冰这个地市级影后,也是一个好的开始,离国家级也就不远了。

  可是,一个影后,对于这个妖精来说,还是太少了。

  现在,孟星魂就在对另一个未来的影后,性情骚扰,挑逗个没完:“你演的那个《东宫西宫》,我忘记了,你在里面演的那个角色,叫什么来着?哎呀我这个脑子啊!”

  赵微小脸一红,她被这个男人给整晕了,看着他迷人的微笑,不像是在捉弄自己,就出声回答道:“没名字,就一个外号。”

  孟星魂恍然大悟,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:“对了对了,就是阿兰的太太,她叫,叫——”赵微又憋不住了:“公共汽车!”

  孟星魂哈哈大笑,笑完之后,冲着都快气炸了的赵微说道:“你说你连公共汽车,这么难听的角色,都演过了,那你还怕什么?”

  赵微说话都快乱了:“那不一样,不怎么一样,那个就是角色的名字,我又没脱,胡军他亲了摸了,我没有——”孟星魂招牌式的手势又伸出来了,在赵微鼻子前面晃悠着:“你在里面还给小孩喂奶啦!”

  小燕子干脆将两只手蒙在脸上:“那不是我!不是我!”

  当然不是了,孟星魂也知道不是。他今天有点过火的在逗这个大姑娘,那是心里的邪乎劲犯了,今天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错了。

  他伸手将赵微两手分开,放下来,看着快气哭了的小燕子,微微一笑:“我逗你玩哪,那么不扛逗啊?这要是以后记者们曝光了你的绯闻糗事,那你可咋办哪?把脸蒙上,就看不见了吗?你当你自己会隐形啊?你又没有魔戒。”

  赵微听了一愣:“什么魔戒?”

  “那个啥,我是说别墨迹了,准备开拍。”

  孟星魂当然不会让马上就要大红大紫的青春偶像小燕子,跑到自己的《神话》里头,专门来走光一把。

  作为一个导演,孟星魂在片场里头,向来是我行我素,我说了算。不过,他虽然常常摆着一副暴君的面孔,却也不失为一个正人君子。平日里,孟帅和剧组里面的不少女同志,还有女孩子们一起说说笑笑,却极少有什么逾界过份之举。

  妖精虽然生性有风流的一面,却也不是随随便便,就想吃女演员豆腐的人。

  这个镜头最后还是开拍了,唐继礼导演按照惯例,找赵微找来了一个裸替。剧组出价五百元人民币,当地就有一个赶庙会的女戏子,她愿意来演,只要求不拍到自己的脸就行。

  唱戏的身手,那比赵微可好的太多了,T恤套身的镜头,拍了两次就通过了。

  最后赵微补了一个双手捂住胸的镜头,做出大惊失色的滑稽表情,再换上T恤继续下面的戏份,这场粘鼠板生产线的打斗戏,很快也就完工了。

  小燕子和追慕哥,终于彻底摆脱了假神仙鸿志道人门下,一大帮信徒们的疯狂追捕,逃出了乐山下的小镇。

  她带着追慕哥,一路穿街绕巷,一起去拜见于承惠老师出演的穹思门掌门人,小燕子的爷爷,张真人。

  穹思门的所在之处,非常的隐秘。

  这是一个深藏地下的巨大无比的密室,两大排整整齐齐的,胳膊一般粗细的牛油蜡烛,烛火通明,看起来十分的壮观。

  烛火虽然向上飞焰燃放,却是近乎纹丝不动,一支都不曾左右摇摆晃动。

  广阔的密室当中,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八卦图,在黑白两个鱼眼之上,各放着一个肉色皮革制作而成的蒲团。

  张真人身披鹤氅,怀抱拂尘,白须垂胸,仙风道骨,一派世外高人的气势。

  他双腿互盘,脚心朝上,摆出了一个五心朝天的架势,也就是俗称的双盘座。

  现代的中国人能够知道五心朝天,大多是通过金庸先生的名著《射雕英雄传》。在这本书里头,全真派的掌教真人马钰,被瞎了眼的梅超风,套话偷师了道教修习内功的心法口诀,其中就有这一式五心朝天。

  修行之时,如果持五心朝天之姿,人体打坐的形状,就会形成一个典型的金字塔形状。据说能够采集到宇宙天体、高层空间的能量,从而得到天人合一的理想状态。

  长期坚持修习,可以使人的经脉保持畅通,思想得以宁静。

  拍到这里的戏份,我们可爱的妖精又是突发奇想,他决定卖一回萌。

  本来设计的是,小燕子叫他进来之后,不要出声,然后示意他坐到自己爷爷的对面去。等到张真人含胸吐气,睁开眼睛,两个人就要开始对话。

  孟星魂临场发挥,再一次妖精附体,小机灵不断。

  追慕哥刚一坐上蒲团,好奇心上来,就开始模仿张真人打坐的姿势。

  结果,他的左脚刚盘上去,右脚掉下来,右脚盘上去,左脚又掉下来。好不容易,总算把两条腿盘好,两只脚的脚心也都朝上了,孟星魂却噗通一声,像个不倒翁一样,从肉蒲团上直接就翻滚在地。

  旁边的小燕子忍着笑,走上前,帮他把两条腿给分开,追慕哥这才好不容易坐好。

  在这个场景里头,孟星魂还添上了一段打斗戏,于老师听完了他的设计,也挺满意。虽然说好了只拍文戏,现在却给自己多加了一场武戏,于老师跟孟星魂提都没提,要加片酬的事情。

  等到追慕哥终于一本正经的坐好了,就看一直如如不动,无声无息的张真人,忽然睁开双眼,双眸之中精光四射。

  不等追慕哥开口询问,他自蒲团之上,双掌在地上一撑,一跃而起,犹如一只矫健的苍鹰,自半空中盘旋击下,向追慕哥猝然出手。

  这个镜头,熟悉电影的读者不用说都知道,大导孟是在向他恶搞过的《黑客帝国》,再一次致以崇高的敬意喽!

  这不就是墨菲斯,第一次指点救世主尼奥武功的场景里头,那一招凌空下击的鹰爪功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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