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
平日冷冷清清的公园，今日不知怎么的绽开五彩的火焰。暗银色的飞刀冲破火光。刺向对面手持小提琴的少女。
跳跃的音符排成结界。飞刀瞬间爆炸。但双方的动作都有些吃力。露伊丝稍不留神，霞依的箭已刺破结界！
雪樱街。月光凄寒。一高一矮的身影跌跌撞撞走在街上，凝瑶猛地丢下手中的刀，跌坐在地。
“姐姐？”小晨急忙蹲在旁边，大喊起来。
……没有仇恨，她活不下去……只有杀戮，用他人的生命换来自己的……她真的，好久没去杀害了……从未有过的久，久得连自己都记不清了……可是奇怪，为什么人们不再召唤她了呢……为什么，人们不想复仇了呢……
信口猛然一阵翻腾，有什么东西涌上喉咙。不用睁眼，就知道是什么。那，她曾日日夜夜触碰的东西，染在手指上的东西。
“姐姐，你怎么了？我带你去医院——”
颤抖着举起手指。轻轻摇摇。“用不着。午夜玫瑰的事，我，管不了了。”说罢，硬硬地站起。
“可是，她会杀人的！”
“随她好了！”凝瑶大喊，“她愿意杀人，就去杀人！和我有什么关系？！”
“你是守护者啊！守护者的使命——”
头痛欲裂，她无心再管其他：“闭嘴！要去，你自己去！”
回身，奔向书店。推门。靠着店门缓缓坐下。深呼吸。刚才的话，回荡在耳边，莫名的熟悉。好像，曾经说过一般……
——如今的我们，已不再是从前的我们，也不再有力量反抗。如果你非要去，自己去好了。
瞳孔刹那收缩，模糊的影像浮现在眼前，渐渐将一切笼罩……
不对！她刚才说了什么？让小晨去战斗！？这么长时间的相处，她竟差点忘了，小晨是人类！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类！而且她身边，也只有他是完全的人类！
长刀扎入地面，撑着刀站起。她怎的就忘了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情？如果那个小鬼有任何意外，她绝对要杀了午夜玫瑰！无论她是谁，绝对！
体内有什么东西猛地一抽。她曾经，是否也动过这样的念头，在她不记得的部分？
眼眸刹那变成血色。“砰”地消失。
五彩的光芒瞬间减退，一道火红直射而来。但就在此时，血色结界犹如夜幕下的红莲，刹那将一切笼罩！
“凝瑶？”
愣了一下，刹那转过身来：“露伊丝，小晨呢？”
“你不该让他来的。”责备的声音。小晨倒在地上，不省人事。献血，逐渐漫上他的衬衫，形成片片刺目的红。
火焰顷刻间点燃银刀，就连刀旁的树也燃烧起来。凝瑶缓缓转过身，血色结界瞬间变成一片火光。
“你杀了他。”冰冷冷的声音，却异常平静。
迈开步子，慢慢向午夜玫瑰走去。一步。一步。路过的一切，被无形的火焰点燃！就连池塘里的水，也刹那化为空气。
一瞬间，火光冲天。头顶的云彩，也被映得血红！
“等等！”
一只手忽然拉住了她。冰凉的感觉像一股寒流，从指尖传遍全身，使她微微恢复了理智。转过头：“小晨，你的命，还真大呢！”
小晨死死拉着她，大喊：“霓裳已经和我们说了，午夜玫瑰就是贾霞依！姐姐！不要杀她！即使是坏人，就不能，再给她一次机会吗？”
——恶人，也有悔过自新的机会。
冷淡的声音，却说不出的好听。为何这些话，如此熟悉呢？
是吗？悔过自新的机会吗？她，还有这样的机会吗？
贾霞依比她，幸运得多呢。她若想后退，可直接脱去午夜玫瑰的伪装，做一只普普通通的狐妖。但如彼岸花这样的契约杀手，没有回头路可走。
若回头，午夜玫瑰至少还有霓裳。而她，则会一无所有。
亲人。朋友。甚至生命。
既然退缩会死亡，这些年来，她都为了什么？
如果，如果她是白狼该有多好。那样的生物，是不会退缩的吧。他们不懂，什么叫畏惧，甚至不会畏惧死亡。
要不，再作一次从前的交易吧。最后一次。自己跟自己签订契约，委托自己杀了午夜玫瑰。这样，她就会变成白狼。即使是没有爱的白狼，即使是行尸走肉，也比现在快活。
猛地，甩开小晨的手：“我的事，不用你管。”那么，小晨，再见了。下次再看见你的时候，也许已经忘了你是谁。
亮起武器，但又在跨出火焰结界的一瞬间顿住。在签订契约之后，她最爱的人也会死吧。可是，那个人是谁？好像……真的没有呢。
——你缺少了一种叫“爱”的东西。
的确如此。不过这样也好，能少连累一个人。
但就在此时，一张张面孔忽然划过脑海，像流星划过夜空，短暂而璀璨难忘。露伊丝。小晨。玉廷。沐夕。霓裳。还有……
等等！既然她没有爱，那么这些人都是什么？亲人？朋友？同学？哦，路人。路人而已。
坚定决心。高举长刀，火光直接天际！穿过火焰，长刀吐出的火舌舔着地面，几乎要将一切燃烧。
猛然，金红的结界迅速扩张。火焰渐灭，而凝瑶被这强大的力量推出十几步远！
沐夕！
这位白狼的皇女挡在贾霞依面前。金红结界保护她们不受火焰的伤害。沐夕轻轻说道：“凝瑶，冷静。不能杀她。”
露伊丝跑过来，拉起跌坐在地上的凝瑶的手；“你刚才，那是怎么了？”
没有等到她的回答，沐夕却对露伊丝说道：“现在的局面，没有必要再隐瞒身份了。你是梦幻四叶草，对吗？”
“是。”
沐夕微微挽起唇角，回身看着身后的午夜玫瑰：“贾霞依，我是威尼斯芭蕾——假面舞会的领导者之一。你成为猎妖者，就是为了把假面舞会赶尽杀绝，对吗？因为你母亲逝世的时候，我们都退缩了，对吗？”
“可是，你有没有想过，即使你母亲对你再重要，也只是一命。但你，快要灭了我们整个种族啊！为什么致命者没有杀你？为什么我又救了你？”
霞依动了动唇，没有出声。
“因为白狼不懂恨。”沐夕低声说道，“我们无法改变过去，但我们完全可以掌控未来。霞依，在仇恨中生存，是很累的。为什么不能走出来，走出过去呢？”
“过去的，就让它随风飘去吧。霞依，求求你，别再残杀了。但如果你非要报仇，”沐夕轻轻一笑，“我不回还手。”
嘀嗒。
下雨了。
贾霞依久久站着。最后，唇瓣轻启：“谢谢你，淡路沐夕”天很黑，分不清她脸上的，是雨还是泪。
其实，无论多么痛苦，无论多么无助，拂去眼角的泪水，天抬起头，总有一片湛蓝的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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